崔行简踩着坊门关闭的点,结束案牍回到府中。看到眼前少年,一下便记起这是傅家娘子的远房表弟。
他招呼苗乌上前,只道那傅娘子是叫这少年来传讯。不想却听到傅清欢以身犯险,打探到那水月庵团伙的藏人之处。他越听脸色越沉,直叫苗乌心下一惊,这寺卿大人之前看起来好声好气,却是不怒自威的。
崔行简也不进府了,重新执了马鞭,让仆役牵了两匹马出来。又手书一封,令身边护卫去寻长陵城不良帅卫琅,嘱他带人出城。一应吩咐下去,便令身边的校尉骑马带上苗乌领路,而他自己也飞身上马,带着集结的卫队向城门而去。
云峰山中不知处,月上中天。
傅清欢刚借着哭诉与房间中同样被绑来的妇人搭上话,想多了解一些讯息,便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那妇人立马躲回墙角,想了想,又抬手指了指地上和脸上,示意她用泥将脸涂黑。
傅清欢报以感激的一笑,站起身,掸去身上的稻草,漠然地冲一脚踏进门的刀疤脸汉子道:“还不带路?”
刀疤脸汉子因着她身上冷冽的气息,一时色厉内荏,竟不敢像往常那样随手占些便宜,将她双手一捆,带出了房门。
这房间只是此处院落的冰山一角。粗略一看,这处院子足有十个水月庵大小。她不能明目张胆地东张西望,只是从眼角余光里打量。挨着关押她的房间那一侧,连着七八个屋子,不知是否也关有抓来的女子。
蓦地,她凝神看向一处,是血迹。东南角那个屋子的门口,滴落了一串血迹。她待再看,便被刀疤脸推进了东面正中的屋子。
她收回目光,瞟了一眼屋子正中金刀大马坐在太师椅上的癞痢头男子和在他身前小意给他捏腿的红缨。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绝色?”癞痢头将傅清欢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那目光黏黏腻腻,仿佛恨不得将眼珠子粘在她身上,叫人反胃,“也不过如此嘛。”他用力在红缨身前捏了一把,淫邪笑道,“身上没有二两肉,不如你这小骚蹄子。”
“赖大郎君,这小贱人可是黄花大闺女。”红缨扯出一抹讨好的媚笑,奈何因为疼痛有点勉强。
“哦,”赖大摸着下巴,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笑出一口黄黑的牙,令人作呕,“那今夜我便当了这新郎,哈哈哈,小娘子,过会儿你便会知道我的厉害了。”
傅清欢神色漠然,在心里默道:过会儿便让你知道你祖宗我的厉害!收拾你个有害垃圾易如反掌。
红缨既恨自己失了身给这癞痢头,又巴不得傅清欢也尝一尝她经受的苦头。她甚至恶意地想道,你不是想得自由身,看不起我们这些一心爬上枝头做姨娘的么?这下子把你打落在尘埃,看你还拿什么傲气!她撺掇着赖大染指傅清欢,赖大还留恋她的皮肉,但也图新鲜。便将她和傅清欢一起推搡进了内室,一边动手宽衣一边道:“今夜爷要尝尝娥什么女英的滋味。”
“娥皇女英。”一屏风之隔,男子的声音响起,“赖大,你还是这般不学无术。”
“唉哟,平爷来了。”赖大系回衣扣,低声咒骂一声“死秃驴坏爷好事”。
傅清欢听罢,看向屏风外,那人却已出了门。
“先饶你们片刻,待爷回来再整治你们。”赖大骂骂咧咧地跟着出了门,还不忘将门从外面栓上。
“哼,你心里肯定在骂我吧。”
对红缨,傅清欢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对于损人不利己又心胸狭隘之人,没有动手揍人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宽容。
红缨跌坐在榻上,想到自己的处境,两眼失神:“我也是被别人害了的。”她喃喃自语,“是啊,定是紫萝那贱人害我,定是她串通那游方僧人哄了我到这水月庵来的。呜呜呜,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游方僧人?”傅清欢的注意力只落在僧人之上。
“那秃驴说什么水月庵求子最为灵验,都是鬼话!”红缨捂着脸哭泣:“若不是为了阿郎,我怎会陷落到这里?”
傅清欢摇头:“你是为你自己罢了。”
红缨瞪大了眼,狠狠地看向她:“我就是为了我自己。我费尽心思,却只能当个没名没分的通房丫头。”
“可是你呢,当初听到夫人要阿郎纳你为妾时,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多嫉妒么?”红缨一脸嫉恨,“你们看不上我,我偏要爬上去当姨娘,踩在你们头上!”
“夫人喜欢你又怎样?阿郎对你另眼相待又如何?我偏要毁了你!我就见不得你这副自以为高贵的嘴脸,我得不到,你也休想得到!”
“我以前单以为你蠢,没想到你是又蠢又坏。”
傅清欢运了内力,手上绳索干脆利落断成两段。她一个手刀将张口欲喊的红缨劈晕。以防她出声坏事,又将她绑住,堵了嘴,想了想,到底还是将她放倒藏在床底下。
正门不能走,傅清欢便使了巧力震开了窗棂上的锁,一个轻身翻出窗户,出了屋子。
她有心偷听赖大和那位“平爷”的密谈,但贴着墙根踩了一遍,到底没找到两人踪迹。又唯恐露了行踪、打草惊蛇,便轻手轻脚循着暗处摸到东南角那间留有血迹的屋子。
这间屋子恰好隐在拐角,平常定然照不到阳光,一股子阴湿潮气。这屋子没有窗户,四面不透光。她静静等着巡视的两人远去,才借着月色被云遮蔽的契机,摸进了屋里。
借着屋内黯淡烛火,打量着这个屋子,饶是穿越前见多识广,在见到这屋里的刑具前,傅清欢也无法想象这世上还有这么多折磨人的东西。
老虎凳、烙铁、夹手的木枷、扎指头的铁签子、将人吊起来打的架子和绳套已算是寻常的,墙角靠着一扇犹带了斑驳血渍的满布寸许长铁钉的门板,另一边摆放着用于折磨女子的木驴,更有悬在房梁专门用于凌迟剐刑的渔网……还有许多傅清欢都认不出来的刑具,大多都带着陈年的血迹。
这里究竟葬送了多少无辜女子,她们生前又经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这小小的屋子,竟满是血腥气。
她看得心底发寒,目眦欲裂,只想立时杀出去将这帮混蛋碎尸万段。提了口气,她施展乘风诀以极快的速度掠过院子,发现再无其他关押之地,重新回到一开始关押她的屋子前。
此时已近子时,巡视的两队人正要换防,是最为松懈的时候。这伙恶徒一直以来仗着此地的隐蔽和难以出入,守卫并不如何上心。因而屋子前唯一的刀疤脸护卫被傅清欢轻松撂倒后,竟无人发觉。她换上护卫的衣服和幞头,所幸她身形高挑,与原先那人差不了多少。
巡视的人也是例行公事罢,未曾细看。双方点了点头便了事。饶是有人见到她开了屋子的门走进去又阖上门,也不过戏谑一声“刀疤真好艳福”,以为是进门去占点便宜罢了。
“嘘,”傅清欢进门来,便出声示意自己的身份,给此前搭话的妇人乔大姐松绑。妇人犹以为在梦中,在摸到确确实实松快了的手脚后,便默默地帮傅清欢去解开其他人身上的绳索。
“你们放心,官府的人很快会找到这里。”傅清欢安抚着惴惴不安的妇人们。
她们面面相觑,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还有得救的一天,不敢开口声张,跪下便要磕头。
傅清欢将她们拦住,压低嗓子将自己的计划说出。她起身走到屋子内侧,运起内力,手放在那扇站在门口无法看到的窗户上,冲乔大姐点了点头。乔大姐便捏着嗓子高声喊起来:“死刀疤,离我远点!你个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声起,窗户连同外面封着的木条应声而碎。但因众人默契地接住碎落的窗棂和木条,声音完全被乔大姐不迭声的呼喝盖了过去。
对面屋子里因“刀疤脸”进去许久无声无息、而作势要起身查看的汉子听到声音,又坐了回去,冲同伴挤眉弄眼:“刀疤兄弟这是进了温柔乡舍不得出来,若是明日换我当值便好咯。”
他却不知,他羡慕的刀疤兄弟这会儿正被五花大绑扔在屋后的臭水沟里。
傅清欢琢磨着自己如果没猜错,这里便是断崖之下。有谁能猜到这断崖下居然是一个偌大的平层,还被人为建了个牢笼般的院子出来。便是有起疑的,也无法从断崖上安然下来,除非是像僧人那种高手。
从窗户出来后,便是一片小山坡,这伙人凭据着天险,被水月庵和守卫两道把守的暗道又是唯一的出路,便以为高枕无忧,未砌围墙。傅清欢担心一会儿动起手来投鼠忌器,便想着先将受困的妇人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思来想去,也只能抱着“灯下黑”的想法让妇人们就近躲到山坡背后的灌木丛中,此处离关押的房间很近,一般人也不会想到逃走的妇人会就近躲藏起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傅清欢离了山坡,一个飞身又摸回去院中。
她心里有一把火在烧,决定要将这把火烧到这淫窟贼窝上。
子时方过,院子东南角透出红色火光,院中是慌乱的脚步声:“走水了!走水了!”
渐渐地,原本还算有序的守卫乱了起来。
那火光和嘈杂声终于惊到了暗室中的两人,赖大面上露出一丝惊恐便跑了出去:“是刑房。”
而此时,等待在暗道中的崔行简等人也听到了出口处的纷乱声。仿佛收到信号一般,他冲身后做了个手势,一行人向着火光冲天处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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